星期二, 10月 13, 2009

訴苦

年少時,遇到不高興的事,總會找人訴苦。

傾訴時總習慣將自己描繪成一齣悲劇的主角,哎也我真慘,慘到無人有,你地咁幸福唔明架喇。
有些朋友同情心比較澎湃,會嘗試再進一步開解。這時我才開盡最大匹數負能量,一股勁兒發在他身上,亂扔些沒答案的死結問題,務求讓他感受到我是如何地慘如何地絕望為止。

過後幾年,比較抽離地看事情,才發現這是一種很低手的報復方法:因為無法直接向不如意的事物反擊,就利用朋友的同情心向朋友發洩。

於是,訴苦的次數大為減少,內容也儘是點到即止。

又再過幾年,訴苦這回事,可免則免,講一兩句就算。

因為大家年紀大了,每人都有一堆煩惱責任要解決。易地而處,我自己也沒有太多力氣幫人扛擔子,而且碰上的問題越來越難有一個clear cut的答案。例如以前的問題是張三把我的秘密(體育堂當眾放了一個屁)講了出去,我應否原諒他。現在碰上的問題是應否拔掉媽媽的維生喉、應否跟8年的伴侶分手、應否打掉身上的胎等等。

莫說要解答,光是聽已經感到很沉重。

早陣子日語課學到一個字叫 どうやって,大概是問「怎樣/how to」的意思,老師笑說這個字要慎用,因為對方會由頭到尾超詳盡地提供所有資料。

與朋友相處,有時也不能問どうやって,問得過了頭,有些事實在無法承擔得起,到時草草敷衍過不到良心,認真回應又啞口無言。

難怪成年人聚頭,總是嘻嘻哈不著邊際,頂多講些好消息。

電影編劇要製造tension就是用這麼簡單一招:老朋友聚會,發起人笑問大家最近過得如何?同學甲說剛買樓、乙股海發大財、丙快要添丁,同學戊突然插口說最近離婚了,全場啞口無言,這時立刻cut至故事的另一幕,將tension維持在unresolved的尷尬狀態。

只可惜現實世界卻沒有剪接跳往下一場的方便法門,同學甲只好胡亂吐句「節哀順變」,大家繼續聊天打哈哈。

5 則留言:

Orpheus 說...

而今識盡愁滋味
欲語還休
欲語還休
卻道天涼好個秋

這篇算得是這兩句詞的注解。

凱恩 說...

只有自己和藥知

黑人 說...

> Orpheus

真巧,約一年前都有個blog友在信中跟我講這兩句,當時似懂非懂。

>凱恩

black fluid! damn prawns!

浪子m: 說...

年輕時總是多愁善感

selina 說...

: )

我倒是唔太習慣訴苦,因為訴苦始終有點意味睇唔開、childish、無謂的執著,為自尊也好、無謂sai時間也好,我總是抑壓著自己,不作訴苦的舉動,或和我生活沒大波瀾有關,或因為自己從來沒有親密的朋友。